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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天前,台灣舉行九合一選舉,同場加映十大公投。姑勿論一次進行這麼多議題重叠的公投案是否適當,卻真的羨煞我等沒公投權的香港小民。
公投那天,在whatsapp跟一位台灣友人說:「你們能夠公投,真是幸福!」沒想到她回了一句精警話:「這是很多台灣人流血換來的。」
友人說得太對。
民主制度,從來不是自天而降或從樹上輕鬆長出的。任何一個地方的人民若想當家作主,就要有鋼鐵般的意志和決心,跟把持權力的獨裁勢力,拼個你死我活。一代人無法成功?那就由子孫繼續努力。台灣人走過漫長的國民黨動員戡亂時期和二二八事件,才有後來的政黨輪替民主選舉。法國人經歷封建帝制、瘋狂使用斷頭台的大革命歲月以及拿破侖的獨裁統治,才有後來的共和政權。等等等等。隨便打開一本歷史書,自十八世紀末以來,滿滿都是爭取民主的故事。這些故事,從來不是一蹴而就、順順利利去到齊歡唱大結局的,是由無數人的性命換回來。
回看我們香港人,又願意為民主付出幾多呢?如果我們一直沒打算付出很多,又怎可能得到「民主」這個結局?這是我最近在想的問題。
和上一代進進出出牢獄的台灣知識分子相比(他們之後的腐化是另一議題),香港人的付出,真是說出來也見笑。最近因鍾士元去世,媒體重提八十年代他於中英之間奔走,為港人爭取權益的舊聞。其實那時大多數港人所關注的,不外乎是「馬照跑舞照跳」。繼續有大茶飯吃,便於願足矣。不認不認還須認,當時大多數港人都很實際,想要的是生活安定、經濟繁榮;除少數政治人物和有識之士外,普羅市民並沒有很強烈的意欲要爭取民主制。現在回看,那是一個民智未開的時代。
如是者,一直到2014年,才終於有人願意冒坐牢風險,發起一場以普選為目標的佔領運動。坐牢,是陳健民等走在最前的人所願意付出的追求民主的最大代價。我當然不希望三子最終要入獄,但他們確有這個心理準備,是願意作出如是付出和犧牲的有心人。
但一般人又如何?若果誠實的問自己,其實我們絕大部分人,去到盡只打算付出「星期日去遊行」之類的代價。雨傘運動,我們很多人都有參與了,卻並沒打算為此負上刑責。這樣說,相信參與過的都沒異議?我們都很「錫身」,都太不願意失去努力打拼回來的一切,這是事實。
如果很多年後,有人分析港人一直沒能爭取普選的原因,不願犧牲應該會是主因。我們有太多牽掛,卻太少ideal。
說到底,我們不夠愛民主,所以民主亦終會離我們而去罷。這說話很難聽,卻是如此真實。
今天的香港人寫照:無意付出,各謀後路。移民的移民,到外地讀書的到外地讀書,濶佬懶理的濶佬懶理,躲進小樓的躲進小樓。不認不認還須認,我們大部分人已進入這種潛沉的深淵狀況。看著朱凱廸被選舉主任DQ,無法參選村代表,看著李慧琼說不排除順手彈劾他,褫奪其立法會議員資格,看著這些奇異到極點的事發生,全港人卻幾乎靜默無語;我知道,我們真的到了「不想付出」的階段。連在FB出句聲都怕了,免得將來成為把柄。又或者,根本唔再關心。
乾脆連威也不想示了,行也不想遊了,各自各的過開心日子。就像行刑在即,倒不如飽餐一頓,做個飽鬼上路。
這個多月忙著搬家,新居非常合意,但「香港快要亡了」的想法在腦海揮之不去,令人鬱悶。那張網,一天天收緊,卻什麼也做不了,而自己也似乎快要成為飽鬼上路的一員。不知還可以怎樣,只好寫下文章,記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