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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瘟疫》裡的卡繆自畫像

默泉
4 min readMar 14, 20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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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繆和第二任妻子Francine

從真實世界「捕撈」靈感,是卡繆的創作習慣。《瘟疫》裡好些角色都有其創作原型。譬如敍事者兼男主角Rieux醫生的原型,是卡繆1942年在法國南部治療肺癆時認識的Roger Le Forestier醫生。

曾隨史懷哲到非洲剛果救治麻瘋病患的Le Forestier,當時積極參與地下抗爭,曾匿藏和醫治不少猶太人。小說裡虛構的Rieux義無反顧直面瘟疫,原來脫胎自真實的Le Forestier義無反顧直面邪惡納粹。Rieux和Le Forestier皆是不甘示弱、挑戰命運的勇毅者,所不同處,是後者於1944年不幸被納粹德軍拘捕和殺害,沒能見到法國光復,Rieux則好人一生平安,見證黑死病消退。

卡繆也將自己寫進了《瘟疫》。這個「自畫像」角色不難被細心的讀者察覺,那就是記者Rambert。

卡繆筆下的Rambert,是由法國來到俄蘭城採訪、性格善變的年輕記者。突然封城,令他被迫滯留,跟女友天各一方。他埋怨為何自己被困在這陌生醜陋的鬼地方,想盡一切辦法要離開,好跟女友重聚。但當偷渡的天地線搭通得七七八八,他卻突然內疚了,覺得撇下Rieux等獨自逃走是懦弱的行為,將來見到女友也抬不起頭。最後峰迴路轉,他改變主意決定留下。

跟摯愛分隔,用盡方法想走,最終選擇留下。這遭遇和思維的轉折,也是卡繆的寫照。1942年二次大戰期間,卡繆肺癆病復發,聽從醫生建議到法國南部小村Le Panelier休養治療,順道撰寫《瘟疫》小說初稿。南部當時屬自由區(Free Zone),還未被德軍正式佔領,不過當盟軍11月登陸北非摩洛哥和亞爾及利亞,德軍即二話不說越過自由區的分界線,索性把整個法國都吞併佔據了。卡繆這時在日記寫道:「Caught like rats!」

像老鼠般被圍捕了。他省悟到自己無端被放逐了,無法按原定計劃,返回家鄉阿爾及利亞,跟剛回了俄蘭城教書的妻子Francine團聚。

卡繆雖有一大票女伴,卻深愛著Francine,同時也記掛故地親朋,和家中暹羅猫。小說家被分離之苦折騰,於是通過文字把痛苦凝固昇華,變成藝術。難怪《瘟疫》裡有大量描述分離傷痛的篇幅。

無法回到舊有人生軌跡,困惱的卡繆曾想過偷渡回鄉。他構想的路線是這樣的:爬過西南面比利牛斯山偷渡入佛朗哥治下的西班牙,再乘船回阿爾及爾。但最後他決定留下。主要因為怕身體狀況受不了(如果被佛朗哥軍隊捉到,可能要進集中營或坐牢),但或許也因為不願撇下危難中的法國?既不打算離開,他索性投入地下反抗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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默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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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ritten by 默泉

香港寫作人。嗜書如命,2017年創辦獨立出版社「毫末書社」,以寫書造書為終身職志。著有《吃一碗玉米飯,再上路》、《浮生誌》、《因自由之名》(合著)、《廢墟筆記》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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