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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,是個不得不作點回顧與總結的年份。
因為,五四運動一百年,六四鎮壓三十年。
很多人說,五四、六四,一脈相承。同樣是由大學生自發、最終伸延全中國的大規模學生運動。同樣是為了追求公義,站上街頭。同樣是長期被政權肆意扭曲其歷史內容與含意。然而,五四和六四所得到的「國家待遇」,卻是天堂地獄之別:一個是被高度讚揚的所謂「愛國主義運動」,一個是被掃進地氈底的所謂「反革命暴亂」。
如果我是一段歷史,我寧願得到後一種待遇,也不想被政權粗暴地拿我來粉飾門楣,合理化那些「愛國主義就是愛國和愛黨」的bullshit。
(李怡最近便寫道:「中共每十年就由最高領導出面發表一次紀念五四講話⋯⋯到了今年五四百年的冗長講話,通篇講的都是愛國主義,說五四運動的『核心是愛國主義』,而『愛國主義的本質就是堅持愛國和愛黨、愛社會主義高度統一。新時代中國青年要聽黨話、跟黨走』」)
其實五四時候說的「愛國」,和共產黨想推廣的「愛國」,根本是兩回事。
今天當我們聽到「愛國」二字,會有三個反應:想笑、想吐、打冷顫。因為今時今日只有擦鞋丑角(譚惠珠何君堯梁美芬之流)才會被稱為「愛國」。「愛國」是撈取政治本錢者所擁有的特質,諸如卑恭屈膝、甘作應聲奴才、毫無獨立人格等。
這原是香港民間共識,但當習總高呼「愛國是聽黨話、跟黨走」,「愛國=不分青紅皂白地死忠於政權」便成既定「國策」。
這是今天情況。但在1919年,當人們說「愛國」時,意思卻極崇高:同仇敵愾反抗侵略者、民族自強、追求理想政體、否定沒有合法性的現政權、為國之未來拋頭顱灑熱血、犧牲小我⋯⋯(當然那是個不會質疑何謂「國」何謂「民族」的年代,為國犧牲被視為偉大;如今很多人已無法對「國」或「族」生起 passion,因為已看透「國」或「族」的界線都是arbitrary的,「國」或「族」只是政治角力與歷史偶然所編織而成的想像共同體。)「愛國」是赤子的、發乎內心的、槍口向外的,是希望自身所屬的想像共同體能夠強大起來的熱切之情。
你未必能認同這種「愛國」,卻不能否定其純粹與自我犧牲精神。
現在的「愛國」當然不赤子了。它是被政治蹂躪後的狀態,是臣服於國家機器、泯除獨立思考。暗黑且違反獨立人格。
當一個詞失去昔日光彩,在位者卻仍想「消費」詞的過氣光芒以鞏固自身權力;這令知情者想笑想吐,但對不知情者來說,歷史面目因而變得更模糊。
最近很多文人學者(譬如王丹這一篇)都撰文「糾正」習總,指出五四真正的核心精神是「民主與科學」。但民主與科學是就「廣義五四」而言,那「狹義五四」的核心精神又是什麼?